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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0章 他能有什麽感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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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沈易把艾米的骨灰送回了她的家鄉,按照她希望的那樣,在那片酸棗樹下把骨灰埋了下去。

我想到我的家,我不是也曾想過,有一天等我死了,就種棵樹把自己埋回去。

艾米雖然客死他鄉,卻好在落葉歸根,還能夠回到她心心念念的故鄉,沈睡在這片土地。

艾米奶奶的墳頭也是在這裏,我們把她們兩個挨著葬在了一起,我看著眼前的樹,努力地想擠出一個笑容,表情做出來卻不如哭。

我們在樹下立好了一個小小的墓碑,只寫了艾米兩個字,到這一刻,我也始終沒有看到他的父母。我不明白,有什麽事情能讓他們連女兒的屍骨都不願再看一眼,這可是他們的親生女兒。

我吸吸鼻子,對沈易說:“我不懂,為什麽她會落得這麽個下場?”

他低頭看著艾米的墓碑,淡然的輕聲道:“因為她沒有底線。”

我望向他,他的表情有些沈重,說:“如果她在第一次就守住不幫程輝,就不會有第二次,第三次,也不會與程輝糾纏不休,他們會分開,做路人。”

我搖頭,“程輝拿家人來威脅她,她怎麽可能不怕。”

沈易不知在想什麽,蹙了眉。

我問:“如果是你,你會怎麽做?不顧家人嗎?”

他沈默片刻,說:“我會殺了程輝。”

“不是每一個人都像你的。”我說。

“你的假設本身就有錯。”他看我一眼,說:“女人對男人來說,會有一種天生的優勢。我能做到的,艾米不一定可以,但她能做到的,我一定做不到。”

這次換我沈默,想著那個女孩兒,想著她在電話裏說的話,不禁問道:“如果那天我與她見了面,她是不是就不會死了,或許我應該早一點察覺到她的異樣,阻攔她,她還那麽年輕,以後還有那麽多日子過……”

“不會的。”他手摸了摸我的臉,有些深情的望著我,“喬綾,她的死跟你沒有任何關系,你不需要自責,這是她的決定,就算你們見面,也只是換一種方式道別,改變不了的。你只要需要好好的過下去,她看到也會放心。”

我咬了咬嘴唇,心中一片悲涼。

沈易話說出口,好像看的很開,可當他身在其中的時候,還不是像我一樣會惦記著放不下,他說別人可以,自己又如何才能從那時的陰影裏走出。

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,去買了祭品和紙錢,在墳頭上放了一束花,跟沈易要了火機,在潮濕的地面上燒著紙,希望她在那邊不要再受委屈,沒有煩惱,能過的快樂一點。

程輝不知道是從哪兒聽的消息,又是怎麽趕過來的,我給艾米的最後一把紙燒完。

這個大個子就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我身後,高大的身影晃了晃,忽然咚的跪在地上,抱著那塊大理石的墓碑掉了眼淚,頭使勁兒的往石碑上撞,撞到血流出來,蹭到那上面,在石碑雕刻的紋路上,像與這下面埋葬的女孩兒,剪不斷理還亂。

他紅著眼,用手去扒墳包上的土,想要把她挖出來似的。

我眼裏一酸,站起身來,哽著嗓子說:“你還有什麽資格來找她?程輝,你要真的愛過她,就還給一個清凈,她已經死了,別再讓她連投胎都不得安寧!”

程輝的血和淚混在一起,我從未見過一個男人也可以哭的那麽傷心,撕心裂肺的感覺讓人一陣陣的眩暈。可是人沒了,他再傷心難過,做給誰看?又有什麽用?

程輝身體靠在墓碑上,停下了瘋狂的動作,擡起頭來怔怔的看著我。

沈易把我攬了過去,沒有說什麽,直到程輝顫顫巍巍的站起來,抹了一把臉,抓了一把土放在了自己的口袋裏,咧開嘴似笑非笑,指著沈易說:“把我拖下來,你現在看似風光得意,可你以為你能笑多久?只要你還在百樂,你遲早有一天也會和我一樣,你的妻子,你的孩子,都會……”

他話沒說完,被沈易一拳砸了過去,嘴角立破,歪歪斜斜的栽倒在了地上,淒涼的笑著,“你怕了!什麽都不怕的四哥也有弱點了,也會害怕了!沈易,你完了!你遲早會栽在你自己的野心裏,會死在你的恐懼裏,會比我更慘,因為你他媽活該!你活該!”

程輝說罷哈哈笑起來,沈易握緊了拳頭,微微輕擡卻是慢慢放開,面色冷淡的看著程輝,“我的人由我來護,跟你沒有關系。艾米死了,不怪別人,怪你自己用錯了方式,是你害了她。程輝,我們兩個當中,誰會更慘,誰會先死,我不知道。但輸的那個人一定是你,以後的日子還長,誰也別把話說太滿,別人我不管,你若是敢再耍陰招,叨擾我的家人,我定會讓你生不如死。”

他一番話說的陰冷,我望著他,握住了他的手,卻在寒冰中找到了取暖的火柴。

艾米死了,我卻想要試著相信,即使夜路再難,只要有個人相依相偎,有他做依靠,我們一定會走到彼岸,走到有光透進來的那一天,一起站在陽光下呼吸。

他亦把我的手握緊,低聲道:“我們走吧。”

我點頭,回頭看一眼艾米,跟著他離開了這個地方。

返程時,沈易眼睛看著機艙外,有些頭疼似的揉了揉額頭,對我說:“我過幾天要出差。”

我還未從艾米的事情中喚醒過來,悶悶的嗯一聲,“去哪兒?”

他回答:“緬甸。”

他要了兩杯香檳,我捏著杯子被他碰了一下,“這麽遠,不怕袁顥趁機搗亂?”

“他不敢,沒了程輝,他人又病了,短時間內他什麽動作都不會有。而且陳銳現在是最需要我的時候,不會不管他。”

“那你什麽時候回來?”

“我也想問你這個問題。”沈易轉向我,“你跟著我吧,出去散散心,省得老想著艾米。”

我木然搖頭,“你談生意若是都像跟bill那樣,我怕被你嚇出神經病,不去。”

沈易說:“也不是都那樣。”

我說:“我走了樂樂怎麽辦?又把他拋下一個人待著?還是把他也帶上?”

他已想好對策,說:“樂樂太小了,我想把他送到爸媽那裏呆幾天,等我們回來,就把他接回來,他也剛好跟外公外婆多待幾天才不怕生。”

我越來越覺得我和樂樂都是他的負擔,他去緬甸自己就可以,輕輕松松的,可他怕我們留在b市會出事,所以他帶上我,但他沒辦法走到哪都帶著樂樂,所以要把他送出b市,離得遠了,也許就不會打樂樂的主意。

他提到我爸媽,我有了點興趣,卻又問:“你真的確定樂樂不會有事嗎?我跟他在一起,還有你給我的那把槍,可他跟爸媽在一起,萬一……”

我不敢說下去,沈易聲音平平,問我:“你真的不覺得你爸的一些感覺,有時候會讓人恐懼嗎?”

“現在又成我爸了?”我說:“他能有什麽感覺?他讓你恐懼了?”
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。”

“那你想說什麽。”

沈易飲一口酒,隨後說:“他好像知道我是做什麽的。”

“怎麽可能。”我說的很堅定,如果我爸知道他涉黑,一定不會同意把我嫁給他。

“那種感覺而已。”沈易說:“也許是我弄錯了,不過他能猜到的一定會比我們告訴他的更多,我摸不透他。”

“那可是我爸。”我提醒道:“你可千萬別拿對付外人那套對付他,我看著膈應。”

“我知道,所以我沒查也沒試探。”

沈易自己想了一會兒,伸出胳膊把我抱了過去,輕聲說:“喬綾,如果你的父母反對你跟我在一起,你會怎麽樣?”

我頓了頓,靠在他的胸口,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,是我幫他洗的,選了一款很好聞的味道。我閉上眼睛,輕輕搖頭,“我沒想過,他們不是很喜歡你嗎?”

沈易沒有再出聲,我睡了一覺,被他叫醒時空姐在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帶。

回到b市後沈易忙了幾天,之後又跟我提起去緬甸的事,在他的堅持下,我們還是把樂樂送到了l市,讓我爸媽幫忙照顧。沈易在我家附近留下了幾個兄弟,我們倆也在家住了一天,他陪我爸下了一天的棋,輸輸贏贏倒還算平均。

我收拾好東西,看沈易只帶了手機電腦充電器,又幫他收拾了箱子,日用品帶全又帶了點常備藥物,把豆包托付給張嬸,帶上趙嘉齊出了門。

他回了趟百樂拿東西,被陳銳叮囑了點什麽,只是敷衍的應聲,看著一副欠揍的樣子。等他坐上車,我們準備去機場時,車還沒開出百樂的停車場,就被前面的另一輛車給橫攔了下來。

趙嘉齊轉向,他也接著堵,似乎目的就是這輛車。

“去看看。”沈易話音剛落,趙嘉齊還未動,就看到了那輛車的車門打開,一個胡子拉碴滿臉憔悴的男人從車上走下來,我歪著身子沒看清,定睛看到他的模樣之後,心裏一凜,也看向了沈易,心跳得像在打鼓。

“武亮找你幹什麽?你又有把柄落在他手裏?”我有些慌亂,怕他再跟那次一樣進警局。

沈易很淡然,趙嘉齊反而顯得不知所措,問沈易:“我們要不要先走?”

話說完,武亮就敲了窗戶,沈易什麽也沒說,開門自己下了車。他剛站定,武亮就拔出腰間的配槍對準了他,嗓子沙啞的質問道:“為什麽要這麽做?”

【艾米】錯付千般情思,癡心枉傾註

我站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,等待著綠燈亮起,跟著人潮一塊兒走向另一端。

身上熏滿了祠堂裏的香火氣,每一個細胞都被堵住,我不能哭,也不能笑,像個壞掉的木偶,身邊站著一個被控制的控制者。

他此刻也是壞掉的,整個人沒有生氣,蒼白的臉上帶著絕望和慘淡,手臂在滴血,沒有人敢靠近我們。

我擡眼看向匆匆閃躲遠去的人群,在心裏笑了一下。

在很久之前,我也曾經是他們其中的一員,可現在呢,因為身邊這個男人,我變成了一個讓我厭惡的女人。

程輝先邁出了回他那個家的路,我轉過身,想與他背道而行,下一秒卻被他用那只受傷的手,用力的拉住了我手腕,用慘兮兮的眼神望著我,一向強壯的身體變得羸弱,身上的肌肉看起來像是一個笑話。他像個乞討的孩子,嘴唇抖動著,開口是嘶啞的,“別走,跟我回家。”

我哪裏還有家?

我的腳步不受控制的跟上了他,他的手是虛弱的,被廢掉一樣,因為用力,血又冒出來。

我走過幾步,車輛的喇叭聲是我忽然清醒,掙脫了他的手,像只受驚的兔子,跑進車流中去,在更加刺耳的喇叭聲中慌亂的逃跑,不敢回頭,不願不回頭,腦子裏在旋轉。我好像站在懸崖邊,前進無門,後退無路,身處絕境的邊緣。

程輝沒有追上來,我真感謝他給了我喘口氣的機會。

我逃回了住的地方,把自己關在門內,鎖上門的那一刻,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,捂著臉無聲的往下掉著眼淚。

房子裏沒有變,處處都有他的影子,嬉笑怒罵,我們的甜蜜與爭吵,臥室裏我丟掉的孩子,一切都在,一切都在。

我大口的喘息著,人是痛苦的,朦朧的,腦中的畫面卻清晰地回憶起我們在巷口的初見。

他被人砍得渾身是血,我打了120,把他送到醫院,之後在他睜開眼的那一刻便落荒而逃。

第二次見面,我坐在酒吧小卡上喝著飲料,他晃悠悠的過來,什麽都不說搶過了我的手機。存了他的號碼後,在我詫異的眼神中,他給自己打了一個電話,得意的晃著屏幕告訴我:“下次一個人,就來找我,我會記得你,艾米。”

那副討厭的面孔上劃出一個讓人喜愛的笑,我破落逃跑,至今不知道,他為什麽會知道我的名字。

我當然不會主動去聯系他,第三次相見,是他給我打了電話,痞笑著對我說:“我在你們學校門口等你,出來,有禮物送給你。”

恐懼和新奇占據了我的內心,我想要知道這是一個怎麽樣的男人,卻又害怕著外面的世界,我最終選擇了被大腦裏的好奇感支配著,來到了學校門口。大門鎖著,我往外張望,沒有看到人影,正要返回時,身體被人抱住,我嚇得要大叫,卻被他以吻封緘,瞪大眼睛什麽聲音都發不出。

他塞給了我一個盒子,說:“是二哥給的,送你。”

我一片空白,知道他說:“今晚陪我吧,我帶你出去,我有辦法。”

我覺得他是個變態,把盒子摔到了他臉上,想要跑又被他抓了回來,撿起地上的東西在我眼前晃了晃,是一條手鏈。

他捂住我的嘴,把我拉到陰暗處,比了個噤聲的手勢,“別亂叫,我只是喜歡你,並沒有其他的意思,你不要誤會。”

我從未見過這樣喜歡一個人,而我連他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,就被他掌控在了手裏,像孫悟空逃不出五指山。他把那條手鏈戴在了我的手上,一串紅瑪瑙,看起來價格不菲,我卻沒心思欣賞,只想逃跑。

終於,他在我的掙紮下,放棄了要靠近我的意圖,舉手投降道:“怕了你了,真的別亂喊,招了人來不好的是你,反正我不是學生。”

我蹲下來,從地上摸了一塊石頭,防備著他。

他似乎並不怕,看著我,再一次說:“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,我只是想追你而已。”

我看他好像真的沒有惡意,就大了一點膽子,騙他道:“我有男朋友。”

他不講理,“那個人就是我。”

“我不認識你。”我幾乎要瘋掉。

他才想起來要自我介紹,抓了抓腦袋,笑著說:“我叫程輝。”

他擡手指向一個方向,那邊的建築物很多,不是最高,而是最繁華的一座,百樂會館,b市地標式建築的娛樂城。

“你只要去那裏,就一定會認識我。”他說著。

我才意識到,這是一個我得罪不起的人。

我把那串紅瑪瑙還給了他,為了離開,咬牙對他說道:“你如果真的想追我,就用一點正經的心思,而不是拿錢收買,我要回去了,請你不要再碰我。”

我扭頭離開,他站在原地,果然沒有再拉住我,我松了一口氣,跑回宿舍鉆進被窩裏,一夜難眠。

第四次見面,第四次……是在醫院,他真的用了心思,雖然還是在砸錢,可卻屈尊與我一塊兒照顧我爸爸,跑前跑後像個孩子一樣樂在其中。我也開始了解到,他在百樂跟的是什麽人,做的是什麽事。他的圈子對我來說遙遠的觸不可及,可他卻把我帶了進去,見到了他引以為傲的二哥,見識到了那座建築內部的奢華。

我爸爸的病好了之後,他和媽媽都問起這個男生,我偏過頭,說不出個所以來。

我開始很久見不到他,心裏仿佛空落落的,既不想見到他,又忍不住往校外張望,直到有一次在校門口一家餐廳跟同學吃飯,我看到了疲憊的他。我按捺著心中的沖動,看他一步步走過來,還未碰到我,就從別處冒出幾個人來,一把砍刀沖著他揮了過去,他躲開了,刀落在了我面前。

“快跟我跑!”他喊著,我毫無懷疑的對他伸出了手,被他拉起來跑出店外,他身上香煙的味道被風吹到我的鼻尖,我因為奔跑而臉紅心跳著。那雙手緊握,身後的人還在追,直到我們鉆進一個巷子,不敢動,他露頭出去看,等人走遠了,才看著我笑起來,“小妹妹跑得不慢嘛!”

我低下頭,也悄聲笑了。

程輝忽然把我環在他的臂彎裏,喘著粗氣,認真的問我:“我很用心在追你了,你現在要不要考慮跟我?”

我也調整著呼吸,卻越調越亂,他低下頭來,抱著我吻我,像頭野獸般的啃噬,我推著他的胸口,呼出混亂的氣息。

我們沒有發生任何事,我依舊拒絕著他,直到我爸爸挪用了公司的錢,學人家搞投資被騙,填不上缺口成了我們一家的心病,這時候程輝告訴我,他可以幫我還,他可以養我。我欠不起他,也明白他養我是個什麽意思,可爸爸卻求我同意,說不想坐牢。我心亂如麻,看著那個男人認真的眼神時,艱難的閉上眼睛,點頭同意。

事情解決的很順利,爸爸請他吃飯,我們都喝了酒,在爸媽走之後,程輝把我帶去了百樂的房間。他送我玫瑰,說愛我,我沈醉在酒精的麻醉裏,在一張舒適的床上,聞著精油的味道,迷亂的被他拿走了最寶貴的東西,也第一次感受到了成為女人的快樂。

事後他扔了避孕套,翻身抱住我,與我一樣感受著餘韻,我看到他肩膀裹的紗布,問他:“怎麽弄的?”

程輝愉悅的說:“被人砍了一刀,像上次那樣,我仇家很多。”

我靠在他的懷裏,他問我:“你怕了啊?”

我在那上面撫摸,低聲問他:“很疼吧?”

他點了一支煙,煙灰落在了我的肩上,我坐了起來,他叼著煙掀起被子蒙在了我頭上,我被他砸的有一點惱,把被子從頭上扯下來,看到他歪著頭看著我笑,自己也噗嗤笑了。他掐滅了煙,從背後抱住我,問:“你愛不愛我。”

我又沈默,他唉了一聲,說:“我倒挺喜歡你的,你別走了,留下來吧,我說會養你,就一定會。”

我黯然,他沒說什麽,起身穿褲子,從錢包裏抽出一摞扔給我。

我楞住了,眼眶溢滿了眼淚,抓過自己的衣服,比他更快的穿好,一分錢都沒拿,對他說:“你不用再給了錢,那些夠多了,我會慢慢還你。”

說完剛要往外走,他就抓住了我的肩膀,“去哪兒?”

“學校。”我說。

他怔怔,再一次抱住我,在我身上落下狂躁的吻,吻幹了我的眼淚,兇猛的俘獲著自己的獵物。

我還是回到學校,直到畢業前,再也沒有見過他,半年多,時間久到我以為我們之間只剩了那一夜的歡愉,再無其他,而所有的一切也都會過去。

我開始找工作,遇到了喬綾,我去了她的派特,做一名寵物醫生。

我們之間的關系很好,她待我和其他的員工都很好,我們一起做很多女孩兒之間的事情,說悄悄話,我叫她一聲姐姐,她也把我當妹妹看,我有什麽煩惱,她都會聽,我以為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好友和閨蜜。

日子過得很快,我有一個程輝的賬戶,每個月的工資都會給他打過去一部分,慢慢的還著錢。

我以為我們之間是一場交易,可卻越來越難忍的想到他,吸毒一樣上癮的難以自拔。

這天我從超市出來,拿著一大包東西,轉頭的功夫,手裏的東西被人接了過去,我驚訝的回過身,看到了叼著煙的程輝。他還是那個樣子,傻乎乎的對我笑了兩聲,“嗨,小米粒,我們又見面了,過得好嗎?”

我渾身僵住,眼淚冒了出來,腦海裏的影子和眼前的人重合。我抱住了他,一瞬間,心裏發酸,我抱住了他,大半年的思念,濃縮成一句:“我好想你。”

他楞了一楞,隨即哈哈笑起來,扔掉了手裏的袋子,抱起我轉了一圈,在我臉上狠狠親了一口。

我們開始試著像普通情侶那樣交往,他有時很忙,我們並不常見面,只是每次見的時候,他都會送我一些禮物,我不敢收,反而惹得他不高興,只好小心翼翼的把那些東西放在一個箱子裏。

交往的時間很長,他換了幾次車,換了幾次房子,與我提起最多的人裏,除了二哥,還有一個叫沈易。他說沈易會成為二哥的障礙,我不懂,他說讓我幫他,是二哥的主意,很簡單,只要改幾個數字,幫他記一份帳就好。

我沒有同意,他一開始沒有說什麽,只是他們的生意做得越來越不順,因為沈易。

二哥還是那個主意,程輝再一次跟我提前,我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是我,他動情的看著我,“因為二哥信任你,我也信任你,只有你才能保密。”

我想要搖頭,他卻抓住我,說:“別再拒絕了,我的耐心只有這些,不然我只能去找你的父母,讓他們幫忙了。”

我看他的眼神有些陌生,怔怔的答應他的話,他卻變本加厲,讓我去替他送毒品。我被他掐著軟肋,只能乖乖聽話,從第一次的害怕緊張,到後來越來越熟悉老練。我甚至習慣了在他開口前就做好一切,把賬本交給他,然後拿著他燙手的分成,日漸不安著。

他越來越少找我,而我收到了別的女人發來的短信,威脅我離開他。我沒有回,去找他時,撞到了他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的畫面。我惡心的想要跑,他追出來解釋,我還是掙脫他離開。

我見到了那個與他一起的女人,她嘴角身上都有淤青,是程輝做的,我覺得不可思議,她卻不以為然,說:“輝子就是這樣,很難討好他,他會把你當玩物,開心就擁抱,不高興就踢開、毆打,沒有什麽奇怪,跟過她的都是如此,受不了的都跑了,他才會把女友換的那麽勤。”

我不明白,他女友那麽多,那我跟他這兩年算什麽?

我們之間有了矛盾,他會與很多女孩兒在一起,我們爭吵,他摔門離開我的出租屋,再去找一個新歡作伴,以此循環。他又換了住處,這次也讓我搬過去住,我抱著他的脖子,對他說:“我們結婚吧,結婚之後,我搬過去。”

程輝沒有拒絕,只說:“年底吧,現在不合適。”

我有了期待,數著盼著日子,卻等來了他更多情人的威脅恐嚇,等來了他的一句分手。

在派特,我們的信息變成了惡毒的言語,最後我給他打電話,罵了一句混蛋之後,摔了手機蹲在地上哭。喬姐安慰我,我想程輝他一定有一刻是喜歡過我的,但他一定比我更晚愛上,所以我輸了,輸得一敗塗地。

後來的毀容,被他說著冠冕堂皇的話打掉我的孩子,切除了半個子宮。他只記得他的二哥的地位,只知道一切都是拖累,怪我不懂他不理解他,他對我動手,變得越來越暴戾,我想要離開了,離開這個陌生的程輝,可他卻告訴我:“米粒,你是我的女人,永遠都是!”

永遠都是……

我救了他,他卻毀了我,這個交換,值嗎?

他把事情捅給了我的父母,他們不再是當初求我跟程輝借錢的樣子,而是站的高高在上,批判著我的惡性,說我是毒販,說我是二奶,可我又是為了誰才走上這條路。

我離開了那個家,選擇了回鄉下奶奶那裏,我已經妥協了,放棄了,我想安安穩穩的活下去,可程輝卻不給我這個機會,他怕我報警,把我扔進精神病院,抓著我的頭發提醒我:“警察不會相信一個瘋子的話!”

我把心沈入了大海,在看著他的時候,一點也認不出當初自己喜歡的樣子,我開始懷疑,自己喜歡的到底是誰,又或者我真的喜歡過一個人嗎。

程輝他沒變,他一直都是這樣,只是我把他想象得太過美好,才會在他達不到我期待的樣子時,覺得失望。我愛的是我的想象,是我以為的他,而不是真正的他。

他讓我利用喬姐去陷害沈易,拿奶奶逼我,給她寫信,奶奶打電話過來,問我上面寫的是不是真的,我是不是真的在害人,我說謊,她在哭。我聽了程輝的,跟著他去跟大哥說了那些話,在沈易扔掉外套甘心去受家法的時候,我癱在地上,聽著棍子砸在骨頭上的聲音,不敢去看喬姐。可當他反擊,把真相掀開,把責任推給程輝的時候,我心裏竟是一喜。

程輝跟這二哥爭了這麽多年,他終於倒了,再也沒有足以讓我絕望的權利,我該開心的大笑,該去慶祝,可又渾身無力,到現在只能坐在這裏回憶,坐在這裏流淚。

第二天中午,手機鈴聲響了,我才恍恍惚惚的清醒過來,抹一把眼淚,扶著酸麻的腿站起來,接通了,是奶奶家那邊的電話,那頭的消息讓我血氣上湧,眩暈之下又栽倒在了地上,沈沈的暈了過去。

再睜開眼時,已經不知道是幾天之後,我躺在沙發上,期間被餵過東西,輸過液。等真正回過神來,看到的是程輝坐在一邊喝酒,我以為那是幻覺,可他卻開口,聲音那麽清晰,“陪我。”

這一次,我沒有被脅迫就對他點頭,抓過桌上的塑料罐往嘴裏灌著酒,然後把罐子拍在桌上,哭著對他吼:“我奶奶死了!她死了!”

程輝眼裏狠狠一抖,他臉上有淚滑過,抱住我,說對不起。

我沒有出聲,悲極反笑,他緊張的抓著我的肩膀,在我以為他失去權利會死的情況下,告訴我:“米粒,你別恨我,別恨我,我會離開百樂,我還有積蓄,我帶你走,我們離開這裏,就做普通人,我會洗白,找一份平常的工作養活你。我們去結婚,以後再要一個孩子……不……就算你不能生的話也沒關系……我娶你,我會娶你,我連證件都帶來了,我們明天就去領證,好不好?你看,戶口,身份證,都帶了。”

他把東西給我看,慌張的樣子是我從未見過的狼狽。

“我以前愛過你。”我抓著酒瓶,擡手倒在了他的頭上,帶著泡沫的啤酒順著他的頭發,順著他的臉流下來,他的表情滿是愕然。

“但我現在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。”我說完,把瓶子扔在地上,砸了個粉碎。

我終於想通了,既然活著是一種折磨,那麽便搭上性命至死方休,給我們畫一個句點,不夠圓滿,卻是我想要的解脫。

程輝喝了很多酒,他醉了,我趁機跑了出去,給喬姐打電話,她還會接,會聽我說話,與我說真心話,就算她不見我,我也覺得夠了,該滿足了。

我告訴了她我的遺願,手機裏只剩下了她的號碼,我已經沒有任何依靠和希望,如果她能把我葬回老家,我會很感激她。

如果不能,那就這樣吧,讓我的屍體餵了這孤魂,自由的去它想要的地方。

我將會幸福的死去,而程輝呢?

他會帶著悔恨,永遠痛苦的活下去。

我躺在軌道上,閉上眼睛,耳邊是火車傳來的震動和嗚嗚聲,我看到了奶奶,她正搭著那列車來看我。當車子從我身上駛過,我投進她的懷抱。

我們在一起,就像從未分開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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